:“这两盘生意可就是我们的血池了!你的欢颜坊要是敢给我出半点差错。。。这边的血流干了。。。我就放你的血。。。”
刚刚还满头大汗的玉城,彷如堕入了无底冰窖,冷的汗毛都竖起来了!
七月二十八。广渠门外。
夕阳西坠,漫天霞光如打翻的胭脂缸,将云层染作金红绛紫的绸缎,低低垂覆在京师东南的旷野上。凉水河畔的工地上,两百余名匠役仍未歇工,夯土号子与锯木声惊起河滩上一片白鹭。
夯土区,二十头黄牛拖着石碾在新筑的基址上来回碾压,蹄声闷如远雷。赤膊的壮工们挥汗如雨,将蒸熟的糯米浆泼入土层,热气混着尘灰腾起,在霞光里凝成一道道琥珀色的雾障。几个顺天府派来的差役拎着水火棍逡巡,棍头包着的红布早已被夕阳镀成火把般的亮色。
大木作场,三十余名香山帮匠人正就着最后的天光赶制梁柱。斧凿起落间,木屑纷飞如金粉,新剖的楠木泛着蜜色光泽。那边十余人扛着丈余长的柏木大梁,踏着斜照向广厦居的骨架奔去,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,像一队负栋而行的蚂蚁。
东侧砖墙边,瓦匠们踩着高跷般的木架砌筑山墙。青砖蘸着灰浆一块块垒上去,缝隙里漏出的余晖把墙面映成斑驳的赤铜。
河畔临时搭起的芦席棚下,工部营缮司派来的官匠正捧着图纸对着工程进度,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烧饼。五城兵马司的灯笼已早早挂起,烛光透过纱罩,在渐暗的暮色里浮出三两点暖黄的晕。
更远处,万间市的地基轮廓已隐约可辨。几个商户模样的汉子正站在土坡上指指点点,大概是优先过来挑选铺面位置的,绸衫被晚风吹得鼓胀如帆。
霞光渐黯时,四处飘散着饭菜香,那是炖肉的味道——随着天色渐暗,就将迎来一大波的用餐高峰。
凉水河默默记下这一切,将碎金般的波光推往通州方向,仿佛急着把京师东南角广渠门外的这场生机,说给运河上的漕船听。
玉城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工地外围走了一圈,这个关系着自己身家性命的浩大工程绝不允许出一点点的差错!工期紧、任务重、质量高、风险大,因此必得提供比一般工程更优渥的工钱和生活水准,这是一直以来玉城用人做事的不二之道!
在这座“匠人营”里,工匠们吃得饱、住得暖、洗得净,干活自然卖力。东家的厚待不仅换来工期顺利,更让“欢颜坊”成了京师工匠口耳相传的“好活计”。玉城今日便要特地过来亲眼看看现场,确保当初制定的标准没有打一丝折扣。
“今日的伙食是红烧肉炖豆腐、咸鱼贴饼子、清炒菠菜、鸡蛋汤,白米饭、粟米饭任选,每人一升半的量,不够还可添。油水足足的,吃饱为止!就连那五城兵马司来的差役们都日日来蹭这边的饭呢。。。”
说话的是何友信,人称何师傅,是工程最核心人物之一的工部营缮司郎中,三十岁左右,保定人。看脸就是那种典型的敦厚人夫型,精明但是不狡黠。中等身材,扎扎实实的膀子肉,黑哇哇的脸膛儿,一看便知是常年在工地上浸淫出来的。
初初相识的时候,玉城还跟何师傅吵过架——这边工地上过高的月钱和过好的生活条件,来自民间的壮工们自是不必说的,可从工部派过来的官匠一旦在这边尝了甜头了,以后再派去其它的工地就难了!
吵完之后活儿还得干,玉城先是硬生生灌输了他“磨刀不误砍柴工”和“先舍后得”的道理。随着工程的推进,何师傅也算是慢慢领会到了这其中的道理——只可惜,并不是每个工程的东家,或者工部的老大都有这种胸怀,他们想的更多的都是如何省钱、如何克扣、如何贪墨而已。。。
玉城揭开了一口大锅,里面咕嘟的正是一寸见方的红烧肉,连皮带肉、有肥有瘦,甚至还有排骨!
“你们是日日都这么吃,还是单今日我来才这么吃的?”
还没等何师傅回话,旁边做饭的一个胖大娘先开口了:“贵人这是哪里的话!老身做了一辈子工地饭了,从没见哪家的工地吃的这样好的!就算是外边那些壮小伙儿抡开了吃,也吃不了这许多啊。。。老身的两个儿子都在此处做工,要不是他爹的身子骨儿不行,都想过来一起呢!”
玉城嗯了一声,“能吃就好!只是别浪费。。。”
何师傅嘿嘿一笑,应了一声。
“我们再去看看他们住的地方吧!”
说着话,何师傅便前边带路,来到了工地北侧的一大片高地干燥处,远离低洼积水,两百余名工匠分住在四十间杉木板房里。每间里住了六人,是上下铺的双层松木床,床上铺着干燥稻草和粗布褥子,被褥每半月由工地上的女工们换洗一次。时下正值酷暑,每间屋子都在用艾草熏着,驱蚊虫、防暑病、辟邪秽。
板房两侧各搭了两座芦席澡堂,分男女两区,大铁锅全天烧着热水,工匠们可拎木桶打水,每人每日两桶。免费发放洗澡的皂角和洗头的木槿叶汁。只需花上几文钱,还有专门浆洗、缝补衣服的女工。
四处已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