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嘉玉喘息着自游戏仓里爬了出来。
天气已经很是有些热了,在游戏仓内呆了许久,饶是屋内还开着空调,他也颇有一种吃不消的感觉。全身上下几乎都湿透了,便是连游戏仓中的座椅,都湿淋淋地蒙着一层水光。
他拿手指将垂落在额前的湿发梳到后脑,胳膊搁在膝盖上,坐在地上思考了一阵。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平静入眠的夜晚,似乎已经是过去很久很久的事情了。羞于启齿的器官与对肌肤相亲的渴望在与程昱结识之后彻底爆发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让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放荡且抛弃了廉耻的人。
沈嘉玉觉得,他不能再这样自我放逐下去。
他将手机连到充电器上,又兀自走去清洗了身体,重新躺回床上,慢慢阖上了眼睛。极度的疲倦使他很快进入了梦乡,却又在迷迷糊糊中依稀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。
那会儿他刚进A大,绝不住在学生宿舍,又独来独往。若不是长了张好看的脸,想必是会被人排挤到圈外的圈外。旁人吃不住他冷淡又沉默的性子,只当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块,渐渐地都疏远了。就剩下当时还是学生会主席的程谦,会真心实意地在他窘迫无措的时候伸出援手,将他从孤立无援的境地里里拉出来,再好心地安慰几句。
他一开始,以为自己是特别的。
他从没喜欢过人,也不知道喜欢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儿。只能小心翼翼地捏着一颗滚烫跳动的心,偷偷地在暗地里瞧对方的模样。却又因为身体羞于启齿的异常,和他逞强惯了的可悲自尊,只能止步于这阴沟老鼠一般的爱慕,在对方与他回望对视、相顾微笑的时候捏紧手指,佯装心无波澜一般地向对方微微点头。
这场暗恋一直持续到大二那年的夏天,在一个潮热沉闷的黑夜宣告结束。
程谦毕业了。
A大一代风云人物,毕业临走前的欢送会上,各路人物自如过江之鲫。沈嘉玉连记住那些人的些许特征都做不到,只能与偶尔几个在学生会熟识的人尴尬地闲谈几句,时不时地去注视这场聚会那唯一的焦点人物。只是他回头的多了,便连坐在他身旁的小学妹都察觉到了什么,偷偷地扯着他白衬衫的袖子,低声问他是不是找对方有事。
沈嘉玉沉默地摇了摇头,接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他其实不是特别的那个。
他只不过是见惯了风浪的程家大少爷朋友圈中不起眼的一个。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,也不是最普通的那一个。对方遇见过许多与他十分相似的人,也遇见过很多与他性格迥异的人,但对方却都并不吝于出手相助。说到底,从头到尾没有弄清自己定位的,就只有他沈嘉玉一人而已。
单恋是一件很亏的事情。
尤其是当这场单恋是暗地里的,不可见人的暗恋的时候,便愈发成了仿佛难以见光的羞耻。
那天晚上,他站在酒店的楼道口前,安静地等逐渐上升的电梯,决定将这一场暗恋掐死在心里。
“唉唉……程哥,你忍忍,再忍一忍!马上到了,马上到了啊!哎,真没骗你!”
他背后忽地传来一声大呼小叫,令他下意识地忘了过去。
那人正急得脸红脖子粗,瞧见沈嘉玉,面上登时浮现喜色,大喜过望道:“唉……我记得你!你、你是不是那什么系的沈……沈……”
“沈嘉玉。”他很心善地补上。
“……对!沈嘉玉!”对方赶紧接话,“快快,来帮帮我,程哥这喝多了,正要死不死地吐呢!你快帮我把他搬去卫生间!啊啊体育学院的那帮畜生,下次见了肯定饶不了他们!”
沈嘉玉怔了片刻,只能无可奈何地上去帮忙,抬了对方一臂,架在自己肩上,低声问道:“别的人呢?怎么会喝这么多?”
“哎呀呀,你不要提了,真是气死我了!”对方怒气冲冲地骂,“都叫程哥给轰了,现在一窝蜂地全跑了,想拉个苦力也找不到!你跟女孩子们在一起当然清闲,那些畜生是不敢可劲儿灌程哥,但架不住人多啊!一人来一口,这他妈都能撑死一头牛了!何况还有些姑娘心里没点儿数,非逼着程哥喝——”
“……闭嘴。”靠在沈嘉玉身上的程谦忽然开口,冷冰冰道,“再多废话,你也给我滚。”
对方立刻安静如鸡。
俩人挪腾着将程谦给架到卫生间,很是费了一番力气。那人倒还好,个头不小,看着也还算有力气。只惨了沈嘉玉,贯来不是什么热爱运动的人,瘦胳膊瘦腿的,本就是个文弱青年,还比程谦矮了接近一头。被弄得额上都生生沁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,白皙面颊也微微地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潮红。
那人和他把程谦架到卫生间,忽地手机响了,站在那儿为难地看了程谦和沈嘉玉一阵儿,似乎是在琢磨自己要不要走。
半梦不醒的程谦投给他一个视线,过了片刻,问他:“谁打的?”
对方挠挠头:“女朋友。”
“你先走吧,我给家里司机打过电话了。”程谦将头伸到水管下方,嘲弄似的笑了一声